亲吻那抹炽烈的斜阳

 本刊实习记者|李岩

    “他又活了十年，这真是个奇迹！”时隔多年，当家人带着阿兴（化名，以下出现人名皆为化名）来到同一家医院检查时，医生感叹道。事实上，当你看到一个下半身瘫痪并患有肺大泡、胸腔积液、心脏病、神经原性膀胱炎等各种疾病的生命在与上苍的博弈中又一次艰难胜出时，你也会感叹，这的确是一个用泪水和感动孕育出来的奇迹！
    阿兴1956年出生于北京市红庙金台里一个普通的家庭，家中父母健在，兄弟姐妹一共四人：大姐阿梅、老二阿兴、三妹阿菊、四妹阿平，生活虽不富裕，却也温馨充实。然而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样平凡而平静的生活却成为一家人日后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求。阿兴十三岁时，本应处于生长发育期的他却开始逐渐显现身体机能的衰退。经诊断，阿兴的病被确诊为一种隐性的先天性残疾，从此以后他的下半身日渐萎缩，直至瘫痪。父母因为儿子的病心力憔悴，在阿兴24岁那年先后离世。于是照顾阿兴的使命便落在了三姐妹的肩上，即使每天睁开双眼看见的是满目疮痍的生活、饱受摧残的人生，三姐妹也从未想过放弃。
    大姐身体不好，二姐患有脑血栓，小妹阿平就主动担起重任，与哥哥一同生活在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里，照顾着阿兴的饮食起居，无微不至。阿平在公交公司上夜班，白天因为要给阿兴准备三餐、推着阿兴到邻居家中话家常、疏解他因病痛所产生的抑郁心情，所以也只能断断续续休息片刻，睡眠时间总共也不过四、五个小时。虽然辛苦，但是她毫无怨言，“我们都像照顾孩子似的照顾他 ”，阿平说到这些，嘴角还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他平时三餐不喜欢吃蔬菜，但为了营养均衡，大姐就把七种蔬菜剁碎拌成饺子馅给他包饺子吃。”
    对阿兴的关心和问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今儿疼吗？”也成为了这个家里所有家庭成员的口头禅。就是因为这般的悉心照料才使阿兴在与死神的战斗中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2009年的一天清晨，阿平下夜班之后按照惯例询问哥哥：“今儿疼吗？”但却迟迟得不到阿兴的回应……“那一刻就好像有人在我的脑子里引爆了一颗定时炸弹，我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那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我要马上把哥哥送到医院去！”后来因为抢救及时，家人们再一次把阿兴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医生也表示，这种突发性的脑梗塞是极其危险的，再加上阿兴的身体状况不好，若不是及时发现，那就真的是无力回天。如今阿平再次提到那一天的经历，还是显得心有余悸。
    “我们姐妹几个都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照顾哥哥，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事争吵过。所以我特别不理解那些不赡养老人的儿女或是因为争夺遗产而反目成仇的兄弟，亲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了呢？”是啊，当今世界有多少人因为金钱利益抛却了弥足珍贵的感情啊！在快速消费时代，感情似乎也开始变得有了赏味期限，被贴上了价签。当冷漠开始疯狂的噬咬着人的心灵，我们却无能为力，因为现实的逼迫，我们能做的只剩冷眼旁观。还好，还有那么一些人用自己的真挚温暖着世界，抚慰着人心，就像夜幕降临前的最后一抹斜阳！
    阿兴一家人就是最典型的代表，他们“知君命不偶，同病亦同忧”，手足之间，同甘共苦，相扶相依；他们“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骨肉相连，心系一处，情比金坚。阿兴在瘫痪的最初岁月经常认为自己是这个家的累赘，是亲人们的绊脚石，但就是因为家人们的关怀备至，才使阿兴慢慢地不去想这些，勇敢的走出阴霾，面对人生。阿兴虽然行动不便，但是人很聪明。年轻的时候他不甘心只坐在轮椅上整日无所事事，于是就坐在修自行车店门口观看，偷偷学艺。看了几次之后，他就在楼下搭了个简易车棚，帮邻居们修修自行车，贴补家用。起初邻居们只是看阿兴可怜，能帮的都尽力帮扶，所以自行车坏了都主动到阿兴的店里来修。后来随着阿兴经验的增加，修车技术的成熟，再加上周到热情的服务，阿兴的修车生意慢慢火了起来。因为阿兴平日里十分幽默风趣，所以邻居们都喜欢跟阿兴聊天。他善良又热情，经常免费帮邻居修雨伞、修鞋子，与邻里相处得和谐融洽。“家人和邻居都对我很好，没啥不知足的，就这样我能活到九十岁！”阿兴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足，屋子里经常会传出他爽朗的笑声，因为有爱，所以他有力量跨过一道又一道坎！
    “穷人穷欢乐。”阿兴平时喜欢养鸟、玩蝈蝈，还有个特殊的爱好——往家里捡“宝贝”。他的屋子里堆满了他的那些 “宝贝”，有破的瓶瓶罐罐、破篮球、破伞、废弃金属……都是旁人看来没用的东西，家里人想扔掉，可他就是不许。家人问他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他也支支吾吾不肯说。后来，家人见他偷偷摸摸把这些废品卖掉，攒下的钱全都捐了出去。汶川地震，阿兴就在社区组织的捐款活动中捐出了五十元钱，尽管数量不多，对救助灾区来讲也是杯水车薪，但是足以看出阿兴“投我以桃，报之以李”的善良之心。爱心本身与贫富无关、与权力无关、与社会地位无关，只与真诚的态度有关。
    阿兴患病初期确实给家里带来很大的经济负担。在八十年代初期，一两万元的手术费无疑是这个普通家庭难以承受的。省吃俭用也好，向亲戚朋友借也罢，总之那段最为艰难的日子是挺过来了。现在，因为有政府相关部门提供的最低社会保障，医药费也可以报销60%，已经大大减轻了家庭经济负担。但是阿兴的家人也向记者阐述了他们的难处：“像我们这种情况，也只能维持现状，想给阿兴换一个泌尿科更加权威的北大医院简直比登天还难。一是经济上不允许，二是没有‘关系’，根本住不进北大医院住院部。”四妹阿平的话音刚落，阿兴低着头，似不经意间说了一句：“现在这样就挺好，有你们，就挺好！”也许是阿兴平时很少说这样感性的话，也许是兄妹几人这一天已经回忆了太多的艰辛过往，四妹阿平还是没有忍住决堤的泪水，最终任其如断线的珍珠般流下。
    “有你们，就挺好！”多么平凡却令人动容的话语。世上有多少人拥有无尽的财富，但是情感和心灵上却无比的贫穷。而阿兴一家人却正相反，他们给彼此的爱就是他们所拥有的最大财富。总有这样一群平凡的人用自己平凡的事迹向社会传递着正能量，其中蕴藏着的爱就像夕阳西落之前的最后一抹斜阳，最为温暖！敞开心扉亲吻那抹斜阳吧，这样我们才不至于在孤独中踽踽独行。

后记：
    阿兴刚出院一周，插尿管，不断感染，拔了尿袋又不能尿尿，情况非常不好。三姐妹急得三天三夜没合眼，她们不图别人捐钱，就希望能带着阿平去权威医院好好看看病。她们一直想让阿平住进北大医院的住院部，希望有爱心的人士都发动起来帮帮他们，用社会的温暖留住这份家庭的温暖。

                                         编辑|孔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