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雪

来源: 赤子杂志11月刊   发布时间:2018-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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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魏熙桐


 
   盼雪,是每年的立冬之后的每天,我都要分出几秒钟想念的事。可南方的雪,总是很难盼到的。
   南方的寒是湿冷的寒。气温还一副乖巧的模样,透骨的寒意却已经刺破鞋底,从脚底板一点一点地挪上来,咄咄逼人却又悄无声息。我总以为,这时候不下点雪,就是对不起这种折磨人的天气了。
   可说起来奇怪,我那么希望下场雪,却又没有那么喜欢雪。南方有一点很奇怪,哪怕你面上寒风凛冽地呜呜啦啦吹着大风,可这地依旧是暖的。雪落到地面上,不一会儿就化开了去,很难积起来。于是等真的我日盼夜盼的雪来了,我又很无所谓了——多半是雨夹雪,哪怕真的是雪,也只是小雪,太阳一照就了无痕迹了。
   我认真地想过我这么期待下雪的原因,这大概归结于我的儿时记忆。小时候我总是在老家过年的。雪花总是偏爱山里,落在那里就不愿意走了,哪怕是很小的雪也能留住,然后慢慢凝成了冰;而且雪花也总是特别大,有风刮过便能纷纷扬扬地漫天飞舞,然后铺天盖地地将白墙黑瓦、田野山林团团围住。况且山里是很少下小雪的,一场雪之后,积雪往往能末过脚踝,在我的记忆里甚至更甚:我的小脚吧唧踩下去,雪地嘎吱地唤哟一声,然后我的小腿埋到了雪里。我记得乃至有一次,是老爸把我从玩疯的我从雪地里拔出来——可不是么,一转眼孩子掉到了雪坑里,把他老人家吓得把我像胡萝卜一样拔出来的时候,脸色都白了。而且农村过年总是很热闹的,我们老家要煮大锅饭,十多个人一起围在圆桌热乎乎地吃。于是我
就可以做我最爱做的事——倒是和雪无关——烧柴火和包馒头。想来奇怪,这两件听上去和麻烦又挺脏还没什么技术价值的事情我真的可以干得特别快乐,即便现在也是如此。我在控制力度方面似乎有着点小天赋,什么时候要加柴了以及得加多大的什么柴火,什么时候可以跑出去玩一会儿,我的小脑袋都清清楚楚——关键是好像还这地挺神奇烧出什么生饭或者把饭煮烂咯。总之,大概也许是出于这些林林总总,我就擅自把下雪和过年连在了一起,觉得不下场雪仿佛就失了年味。
   可南方的雪真的是很难盼到的,这几年尤其是,大雪就更不用说了。
   我依然想小时候一样天天盼着雪,可真的盼到了一场和记忆中的那种携着整个冬日而过的大雪中出入蛮大的雪,却又缩在空调房里,连出去摸一把雪的想法都没有。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哪怕真来场大雪,我可能也懒得动了,冷,而且有点麻烦。下雪于我,已经不再是那么激动的事情,当然,快乐还是有的:这一年有个完美的结束了。而这种感觉,却是来自他人的欢喜激动,特别是孩子们的尖叫。于是我终于恍惚意识到,我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曾经那么喜欢的东西,在多年之后我却可以淡然对之,好像从未珍惜地捧在掌心。原来哪怕是同样的东西,多年之后,再次面对,心境真的会截然不同。
   一次语文作文的题目讲述了一个小故事:男孩儿母亲将袋中唯一的青橄榄递与男孩,不知其为何物的男孩咬了一口觉得甚是苦涩,便将整个青果丢到了路边,等他唇齿之间的那份苦涩竟慢慢转化为淡淡的幽香时,他早已寻不到那没青果了。让我们就此写文。当时很多人没读懂题目,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人觉得这是在叙述一个苦尽甘来的道理。仅有一人悟出一份超出了我们这个年纪所能做出青涩解读之外的东西:“青果”的那份“青”——一旦过了这份青涩,就再难找回了。就想人生中许许多多其他事情一样,在第一次或者前几次遇到它时,我们没有抓住,到后来你再次遇到,哪怕是再次遇到它千千万万次,它也再也不能被你抓住了。因为心境已变,责任已变,所需顾及的事情已和那个年少轻狂、潇洒自如的自己所要考虑的不同了。
   很多事情,在后来青春已逝,双鬓渐白的时候,我们已经不敢做或者没有能力去实行了。双步渐颤,我不敢攀登陡峰峭壁;生活渐重,我无力对月抚琴作画;年华易逝,我耻于对镜红妆笑颜。
   所以我依然抱着一份天真烂漫,以及一份奇怪的执念在盼着雪。我怕我有一天,我会觉得那些在雪中奔跑玩耍的孩子们近乎幼稚了。我怕有一天,我连盼雪都不再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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