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染太行 亮剑为忠魂

来源: 赤子杂志社   发布时间:2014-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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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染太行   亮剑为忠魂
    ——亲历者林一忆五一反扫荡
 文|滕久昕(苗族)
 
1942年5月末的延安,天气有些燥热。26日黎明时分,毛泽东在枣园窑洞里面色冷峻,略露倦容。桌上的一碗麦片粥热了又热,现在也凉了。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入睡,一直在等候太行前线的消息。

太行山左权的山崖

5月25日,一二九师急报,八路军总部遭敌袭击,北方局总部人员分路突围。总部电台中断,情况不明,毛泽东心里很焦急。 
从4月开始,日军就开始散布假消息,声东击西。5月1日,日军以5万余兵力对冀中区实行“铁壁合围”。冈村宁次提出:破坏中共组织,中枢机关乃为至要,应尽量逮捕其主要人物。他们将目光从冀中转向太行山。日军第一军司令长官岩松义雄费尽心机,制定出“C号作战计划”,决定集中所属各兵团主力3万余人,从15日开始,进攻太行、太岳,对八路军和一二九师首脑机关实行袭击。岩松从日军精锐部队第三十六师团(雪兵团)挑选了两个步兵联队,组成两支“挺进队”,每队100名士兵,担负执行特殊任务。一支叫“益子队”,由步兵第223联队第9中队的益子重雄中尉为队长,其任务是破坏八路军总部,刺杀彭德怀、左权等。益子重雄,19世纪末出生于日本栃木县那须郡那须町一个武士家庭,早年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他参加了臭名昭著的满洲事变(九一八事变),双手沾满了中国人民的鲜血。益子挺进队分为三个小队:即佐佐木(后被我军歼灭)任队长的第一小队,猪股(后被我军歼灭)任队长的第二小队,大和屋任队长的第三小队。包括益子重雄在内有4名指挥官和102名士兵,另有雨宫宪兵曹长率领的18名汉奸特务和翻译,全队总人数为124人,配备了重机枪、重掷弹筒和小型无线通信机等精良武器;另一支是“大川队”,以步兵第224联队大川桃吉中尉为队长,任务是破坏一二九师师部,刺杀刘伯承、邓小平等。这些敌人身穿八路军军服,配发了便衣和雨衣,全副武装,携带电台和信鸽,不走大路,绕过村庄,均在夜间活动,有时不惜攀岩石、绝壁。 

林一

当年为了适应搜集战略情报需要,太行军区各军分区,除三分区外其他五个分区相继建立了情报站,业务关系均由总部情报处领导。林一当时担任八路军前总情报处一科(派遣)科长,科内有张箴、刘岱、路展、周光耀等同志。在化装、派遣业务工作中,与太行、太岳、冀南军区情报部门关系密切,并且做到了情报联动与共享。
日军“挺进队”行动极为隐蔽,人员身着便衣,自带粮秣行李,不许宿村住店,每队还配有伪军骨干加入。为掩护作战意图,在发动进攻前,狡猾的日军以部分兵力向正太路和平汉路发动“扫荡”,来转移八路军的视线。由于敌人的精心伪装,使得我军广泛的群众情报信息受到干扰,一时失灵。
5月24日夜,云幕低垂,星月无光,八路军总部机关开始转移,由于机关庞大,后勤部队携带物资过多,翻山越岭,在崎岖狭窄的山路上摸黑移动,行动迟缓,未按原计划分路进行,一夜只走了20多里路。至25日拂晓,总部司、政、后、北方局机关和特务团的一万多人、上千匹牲口,不期同时进入南艾铺、窑门口、偏城地区。情况对我军十分不利。
开始进行转移时,25岁的林一和战友们带着文件箱、行李、马匹,向南艾铺和十字岭走去,接近南艾铺天已微微亮起来,不知是谁的命令,炊事员在村外山沟里支起大锅,煮了一锅小米稀饭。大家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估计不足,还没有来得及吃饭,日军的飞机在头上掠过,狂轰滥炸,机关炮扫射的子弹打在山岩上,溅起层层白烟。敌人在山下嚎叫着向十字岭山上冲来,八路军战士们非常清楚,这次日军来头不小,采用“铁壁合围”战法将我军团团围住。总部首长彭德怀同罗瑞卿、左权等人商定,总部直属队和北方局向北突围到太行一分区;野政到太行六分区。下达突围命令后,彭副总司令纵身上马,挥手高喊:“马上按指定方向突围!”率先向北山口冲去。
林一和战友们听到命令,迅速将文件箱和行李扔到村里的枯井中,上面又盖了许多树支和树叶,她自己的身上仅有一支小手枪和最为机密的小本本,上面记有由她单线派往敌占区情报人员的代号、秘密通讯地址和接头暗号等内容。考虑到当时的情况,林一感到这次冲出包围较困难,不是牺牲就是被俘。想到我军情报工作人员的职责与任务,宁可牺牲自己,决不能被俘虏。紧急情况下,她一人在梯田旁边的土坡上伏下身子,用手扒开一个洞,把小本本和文件夹埋入洞中,仔细把土压实,做好伪装。心里想到:人不在了文件在,绝不能落入敌人手里。埋好后,和其他战友一起顺着梯田向山下冲去,为了缩小目标,他们分散开来,有时几乎与日军擦肩而过。冲到山脚下时,日军已经到了山顶,哇啦哇啦叫着向山下胡乱射击,子弹就在身边将地面打得火星四溅。林一藏在树丛下丝毫不动,由于天色已晚,日军不善夜战,胡乱打了一阵枪后,就撤走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独自一人的林一遇见了彭总夫人浦安修和另外两个男同志,和他们结伴摸黑走了很久,看到山坡上有一个小洞,爬进一看,是当地老乡放羊避雨的洞子,他们四人挤进去,在这个狭窄的洞中呆了一夜。夜晚山风很硬,气温很低,他们又冷又饿又疲惫,大家挤在一起谁也不说话。此时的林一有些困了,慢慢地进入梦乡。她回想起爱发脾气的彭总,盘腿坐在土炕上,认真的听取情报部门刚从敌占区回来的工作人员汇报,拿个小本本认真记录,写上几个他自己能看懂的字,并不断的插话作指示,有时大家笑老总的湘音太浓,听不懂,他也从不生气。在司令部驻地武军寺一个农民院子里,彭总住北房,林一和译电员住南房,东房就是老乡一家住。夏天来了,林一她们从山上採了一些五颜六色的野花回来放入玻璃瓶里。趁她们不在时,彭总悄悄将花瓶拿到自己屋里摆在办公桌上。林一和译电员回来一看花瓶没有了,就找到彭总问询。彭总哈哈大笑说:“承认错误,原物奉还。”林一说:“还是送给你吧。”大家都笑了,这些事情给林一留下难忘的记忆。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一阵凄惨的野狼嚎叫声音,扰乱了林一的梦境,让她从美好的回忆中走进现实。山区夜晚的天气温度很低,还下了一阵小雨。四人挤在一起冻得直打哆嗦。
第二天是26日,天还没有完全亮,他们走出洞外,顺着山坡走,远远观察村子里的动静。见到有几个人来来往往,不像农民,也不是军人,估计不是好人,为了安全起见,就没有进村,仍旧返回洞内。事后得知:日军驻潞安特务机关截获我军一二九师“左权阵亡”的电报后,命令益子挺进队重新返回十字岭,到处挖,到处找,终于找到并挖出左权的棺木,给遗体拍照,将相片刊登在日伪报纸上。我军及时将此消息报告了延安,中央要求严格保密,不准外传。在公开的日本防卫厅史料“益子中尉战斗经过之概要”里,公开了被认作为左权遗体的照片,照片中遗体已经变黑,看上去好像已经阵亡多天。1942年9月18日,为纪念抗日战争中牺牲的左权同志,中共将辽县改名为左权县。 
第三天是27日,弄清敌人已经撤走,他们开始向村内走去,恰巧碰上八路军总部派出的巡逻队,把他们带回总部集合地。因为饥疲过度,倒在一间小破草房里昏昏睡去,没有人发现……
这次敌人的袭击造成的损失是惨重的。北方局秘书长张友清丢失,八路军副总参谋长左权牺牲,总部通讯科科长海凤阁牺牲,新华社华北分社社长何云牺牲,其中一名女记者的丈夫藏在对面山洞里,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和战友被敌人包围,奋勇还击打光子弹后,砸断手枪跳崖殉国,北方局调研室主任张衡宇和全室十余名工作人员牺牲,朝鲜共产党的领导人金白渊亦在突围中不幸牺牲。这是抗日战争以来我军遭受的最大一次损失。 

彭总与夫人浦安修(1942年)
27日夜,总部和北方局突围人员在小南山村集结。彭德怀站在打麦场上点着名字一个个问:×××,到了吗?×××,到了吗?周围的人一个个回答着。可是他就是没有问到自己的妻子——浦安修。彭总在想:总部、北方局队伍被敌人冲散了,安修身体那么瘦,一定是牺牲了。左权和数十位战友的牺牲给大家带来了巨大的悲痛,场里场外都有人在抽泣、落泪。大家望着彭总默默地想,他关心每一个同志的安危,唯独没有自己的妻子。这是一种无产阶级革命家多么伟大、无私的爱!
一声集合令,人们马上振作起来,列队聚集到打麦场上。皓月当空,万籁无声,只听到彭德怀那不改的湘音,一字一句,震人心弦:“同志们,让我们擦干眼泪,咬紧牙关,为参谋长报仇!为牺牲的战友报仇!为惨死的同胞报仇!”彭总的话扫除了悲观,除去了阴霾,八路军指战员永远牢记这一天,也记住了彭总那坚定的、愤怒的吼声。
浦安修和林一被带到彭德怀面前,浦安修看到自己的丈夫,看到敬爱的副总司令疲惫的面容,他们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还活着?”。就是这一句话,代表了多少深重的情谊;就是这一句胜过万句话,表达了我军领导人对普通八路军战士的深情厚谊。
24岁的浦安修因为跑路跑得满脚打起了水泡,走路一瘸一拐的。见到疲惫不堪的浦安修,彭德怀转悲为喜,嘘了一口气,急切地攥着妻子的手,说:“我想你的身体是坚持不下来了,正要派人去寻你的尸体呢。”突然他似乎非常骄傲地又说:“八路军副总司令的老婆,死活都不会落到鬼子手里啊!”晚上,浦安修同志洗过脚,坐在坑沿上,彭总亲自为她挑脚上的水泡,很心疼地埋怨说:“往后你走路,可要找平坦路走啊!”
林一抬起无力的手臂向彭总敬礼,尽力报告说:“彭总,我回来了。”滕代远时任抗大总校副校长,是与彭德怀一同搞“平江起义”的老搭档,看到老滕的妻子毫发无损,彭德怀眼眶里含着泪水,激动地说:“好,好,回来就好!”就在那一刻,浦安修、林一感到自己是真正的幸存者。
过了几天,林一和情报处的同志们返回十字岭,到那块梯田附近寻找埋藏的文件,居然始终未能找到。但是,凭着派出敌占区工作的同志都很安全这一点,估计秘密文件没有被敌人发现,可能还埋在梯田里面,成为永远的谜,永远的秘密。1943年5月,因为丢失秘密文件没有找到,由北方局组织部部长刘锡五找到林一谈话,宣布给予党内劝告处分,1956年撤销处分。
1942年5月25日,年仅37岁的八路军副总参谋长左权牺牲了。8月25日,中共中央决定调抗大总校副校长滕代远担任“前总”(八路军前方总司令部)参谋长兼情报处处长。彭德怀知道后非常高兴,马上派管理科科长骑马去浆水镇迎接滕代远。两个共同领导了平江起义、1933年在红三军团依依分别的老战友,在民族艰危的1942年秋,又在一起并肩作战了。左权牺牲后,八路军副总司令彭德怀亲自找八路军总部特务团团长欧致富谈话,命令他务必设法除掉日军益子挺进队。刚到任的“前总”参谋长兼情报处处长滕代远、副处长项本立,也立即电令太行各军区及所属情报系统,利用一切可能,刺探有关益子挺进队的情报,一张为左权将军报仇的大网就这样悄然撒开了。 
  1942年腊月前后,是祁县环境最恶劣的时候。潜伏在平顺的太南办事处特工李庚鑫、弟敏学通过在潞安特务机关做饭的内线得知,春节前后,益子挺进队有一个小队30多人要去祁县聚会庆功。太行第四军分区情报主任李新农迅速将此情报通报给祁县辖区的太行第三军分区情报处主任王毓淮。王毓淮得此情报非常高兴,迅速向“前总”情报处派遣科科长林一做了汇报,请求提供祁县城的内线,以便摸清益子挺进队聚会的具体时间、地点。
在这里笔者多说一句,由于日伪频繁的“扫荡”,当时祁县的环境非常恶劣,抗日阵营内一些胆小动摇分子已经叛逃,前任县长任廷衡,独立营营长汪光谦,公安局局长李发奎,交通局局长李鸣三等先后投敌,祁县地下工作形势更加险恶。而这些叛徒就在县城公开替日伪做事,站在县城入口,替敌人识别八路军。日军实施的“三光政策”使抗日根据地进一步缩小,很多干部群众畏惧,祁县党政军机关不得不暂时离开祁县县城,潜伏到榆社境内。太行三专署专员武光汤奉“前总”情报处命令,宣布刘秀峰潜伏到祁县时,他才29岁,他是山西榆社县人,担任祁县抗日政府县长兼独立营营长。留在县里活动的情报人员都是林一派遣进去的,分别与林一保持单线联系。林一此时也十分兴奋,为左权报仇一直是她的心愿。为确保万一,她化装后携带执行暗杀任务的八路军指战员的做旧相片,马不停蹄赶往祁县,亲自与祁县地下特工刘秀峰接头并交底,摸清宴会时间与地点;设法将我军暗杀队人员安全带进县城;为暗杀队员提供匕首,不响一枪完成任务。彭总亲自找总部特务团团长欧致富秘密谈话,命令精心挑选30名指战员,要求保守秘密。由参谋处参谋刘满河负责严格训练后,伺机行动。
紧接着,潜伏祁县的红色特工利用各自的关系,为潜入祁县执行暗杀任务的“前总”特务团成员办好了“良民证”。腊月二十八和二十九,具体执行这次任务的“前总”特务团参谋处参谋刘满河和他的30名队员分期分批混入祁县城内。
机会终于到来。大年三十晚上六时,刘满河等人经过化装,大摇大摆进入县城的大德兴饭庄。他们有的化装成朋友异地重逢,有的化装成商人洽谈生意,有的化装成跑堂的忙前忙后,分别贴近布置在益子挺进队队员周围。当晚十点,以刘满河摔碎酒杯为信号,暗杀队队员们亮出银白色的匕首,寒光闪闪,同时动手。日军特务们喝得酩酊大醉,毫无戒备。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快,更没有想到,他们的对手竟敢来到日军的据点里面,找上门来和他们算账。清醒过来的日军特务开始反抗,桌子、椅子、盘子……凡能拿到手的东西都成为他们反抗的武器,整个饭庄打成一团,狼藉满地。我军战士机智勇敢,个个身手不凡,刀刀命中日军特务要害。也就是一袋烟的功夫,益子挺进小队的特务已被我军全部杀死,头颅割下装入面口袋。刘满河一挥手,下达了撤退命令。时隔一日,祁县城、长治城、太原城等地分别用木笼挂出日军益子挺进小队队员血淋淋的人头。
八路军在祁县暗杀益子挺进队一个小队的行动,引起益子挺进队其他特务极大的恐慌。为避免受到八路军继续追杀,日军第一军司令长官岩松义雄经请示华北方面军司令冈村宁次同意后,下令解散了益子挺进队。
1943年5月,距上次五月大“扫荡”仅仅一年之后,穷凶极恶的日军对太行区发动了它最后一次大规模“扫荡”,再次向麻田扑来。等待它的只是一座空村,彭总率领部队转入太岳地区指挥外线作战,北方局、总部和一二九师的后勤人员、体弱病号,包括彭德怀、刘伯承、滕代远、邓小平等领导人的妻子,都坚壁于黎城以北的南委泉一带高山之上。敌人在山下搜索,呼叫声在山上清晰可闻。老百姓再也不会上当,日军想要再演去年“铁壁合围”八路军的一幕,只能是痴心妄想罢了。
明年是2015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暨中国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在我们欢庆和纪念胜利的时刻,不要忘记这场胜利来之不易。全中国人民同仇敌忾,众志成城,前赴后继的与侵略者展开了一场伟大的抗日战争并取得胜利。“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让我们铭记这段历史,传承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奋斗。
                                                                                                                                                                                                                                                                                编辑|闫帅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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